陶冬：美联储暗示暂停加息，但银行爆雷就业炽热，两头窝心很难受

充斥着大新闻的一周。美联储暗示加息周期可能已经结束，欧洲央行却说还要再加。银行恐慌再次威胁金融稳定，就业市场则维持着强劲的动力。OPEC 启动了减产100万桶原油的计划，但是衰退风险让原油价格暴跌。极度动荡的市场环境和应接不暇的财经新闻之下，黄金价格突破历史新高。

未来是衰退，还是通胀，或是滞胀，抑或金融危机，拷问着金融市场的心，随着新闻的变换而摇摆。上周没有一天平静的，凸显出经济变局、政策变局之下人心虚怯，风险资产价格大幅震荡。

美联储决定加息25点，同时暗示加息周期可能结束，但是鲍威尔在记者会上为未来继续加息留了一个小门。

调高政策利率符合几乎所有人的预期。会后声明删除了“委员会预计进一步的收紧是合适的”字眼，被市场认为是停止加息的强烈暗示。

但是鲍威尔又说，未来政策动向取决于数据，并没有完全关死再次加息的门。他在记者会上还表示不认同市场关于今年降息的预期。目前市场认定有超过八成的概率美国联邦利率年底前回落到4.3%水平，与美联储表述大相径庭。

其实美联储也明白，通胀回归政策目标需要时间，就业市场依然炽热，但是经济形势却在迅速恶化。中小银行流动性危机死灰复燃，而这背后恰恰是美联储的激进式加息，导致银行资本金受损。银行被迫收缩信贷，保存现金来应付挤提，于是实体经济（尤其是按揭市场）受到冲击，金融系统性风险也在上升。

通胀、衰退和金融风险叠加之下，美联储打出了暂停加息的牌，同时不忘指出如果数据过热，随时可以修正政策路径。笔者认为下半年美国陷入衰退的风险颇高，但是美联储需要有更强有力的理由才能开启降息周期，时间可能要拖到明年。

美国4月非农就业增加了25.3万份工作，远高过路透社统计的18万平均预期数，连续第14个月超预期；平均时薪从环比0.3%，跳增到了0.5%；失业率进一步下降到3.4%。这组数据让美联储感到不自在，也让市场感到不自在。有地方联储主席声称支持6月加息，不过他在今年没有投票权。在目前的数据和形势下，笔者仍判断美国的加息周期可能已经结束，主要是由于衰退风险和金融风险越来越明显。不过炽热的就业市场，的确增添了操作难度。

美国区域性银行再次出现动荡，储蓄资金大量流出，股价暴跌，上周KBW区域银行股价指数下跌了大约8%。早前时候，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关闭并出售了第三家区域银行，但是在它暗示银行危机已经结束后不到48小时，新的储户恐慌和流动性危机再度袭来。

美国监管当局公布了硅谷银行事件的调查报告，认定是个别事件，是由银行风险控制失误和监管后续行动缓慢所致。在处理最新银行困境时，财政部和美联储明显向后靠，由FDIC全权处理此事，显然他们认为这是个别事件，不至于引起系统性风险。

每家银行出问题，一定有其自身原因，尤其在风控上。但是这次美国银行动荡，和过去一年激进加息直接相关，造成银行庞大的债券亏损，只是因为没有卖出而暂时不必入账。当储蓄撤离的时候，银行被迫出售债券变现，亏损就需要入账，资本金就会下降，触发储户挤提，再触发股价暴跌。从储户角度看，提取存款的成本可以忽略不计；不提取但万一银行出事，本金损失可能很大。现代银行体系，是建立在信用之上的，目前的核心问题就是银行信用遭受威胁和质疑。

制止银行挤提，必须直击储户感到虚怯之处，那就是生怕本金受损。FDIC有意将储蓄担保额度由25万美元提高到250万美元，此举可将绝大多数储蓄存款纳入保障范围，但是这项措施必须经过国会批准，需要时间。美国政府在处理银行动荡时表现得缩手缩脚，雷曼事件后轻易不敢动用纳税人的钱来拯救银行。

拖延的代价，不仅是流动性危机挥之不去，更已经冲击到实体经济了。3月银行动荡以来，美国银行大手减持抵押按揭证券，净流出规模乃是史无前例的。这为商业物业爆雷埋下了伏笔。商业物业借贷规模超过5.6万亿美元，今年第四季度开始进入还款高峰期，但是目前愿意续贷或做债券展期的银行少了很多。

本周有四个焦点：1）美国4月核心通胀，预计环比稳定在0.4%，如果属实，会令美联储感到不安；2）英国第一季度GDP增长预计扩张0.1%；3）英格兰银行开会，估计加息25点；4）中国CPI和信贷数据也值得关注。

（作者系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瑞信董事总经理、亚太区私人银行高级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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