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务事非必做，无羞于逃避

对一些人来说，做家务是一种放松，喜欢完成后的愉悦和成就感，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家务可能是一种压力和负担。尤其在种种规则的内化下，社会往往将“家是否井井有条”作为评价能力甚至道德的标准之一，更容易让人陷入完美主义的自我挣扎。
在《家务，随便做做就行了》中，作为心理治疗师，同时也是两个女儿的妈妈，凯瑟琳·戴维斯不是像一些流行读物一样，教大家如何收纳打扫，将家整理得一尘不染、光鲜亮丽，而是提出，家务应该为人服务。放下对家务的道德滤镜，善待自己，周遭环境的舒适度，远比花力气维护的别人眼中的完美家居更重要。
凯瑟琳·戴维斯的写作源于自己的经历。2020年，她生下二女儿。当时，她丈夫刚接手了一份一周7天都十分忙碌的工作，无法参与照料孩子和做家务。凯瑟琳在老二出生前，就制定了一个看起来很完美的计划，老大恰好到了可以上幼儿园的年龄，每周大部分时间都在幼儿园，减少了抚养压力。产后两个月，她请几位亲友轮流来帮忙照顾，同时预定了每月一次的家政服务。凯瑟琳还参加新手妈妈互助小组，成员会轮流给她送饭，并在家务上搭把手。
凯瑟琳觉得这次安排很周密，不会再像老大出生后那么手忙脚乱。结果没想到，老二生下来仅三周，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让整个计划全部泡汤，一切只能靠她自己。每晚喂6次母乳、两个孩子无法预测的哭闹、永远做不完的家务，凯瑟琳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每晚上床睡觉前，都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别人是怎么做到照顾孩子的同时还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别人为什么行，我却不行？我太差劲了！”
有一天，瑟琳鼓起勇气在网上发布一段视频，展示了凌乱的客厅、溢出水槽的脏盘子和三天没洗的平底锅。尽管视频上，她加了“母乳喂养”的标签，但并不是每个网友都能理解二胎妈妈的困境，有人真的就评论“你可真差劲”。
尽管凯瑟琳自己就是心理治疗师，看到留言后用专业经验一遍遍告诉自己，“情绪过载”、被事务压垮并不意味着自己是个失败者，但陌生人的评价还是深深伤害了她，就像一条潜入脑海的毒蛇。“我觉得总有个声音在夜深人静时缠绕着我的喉咙，在脖子上一圈圈收紧，在耳边嘶嘶地说：‘你就是个失败者，你能力不行。’”
过去几十年来，凯瑟琳一直认为，展现在别人眼前的自己和家的样子决定了自己作为家务主要责任人的价值。家中越是井然有序，越表明她勤劳、聪明、干练。这种心态让她努力干活，想处理好一切，直到累得精疲力竭。
网络上被人批评的经历，让凯瑟琳意识到，很多女性都像她一样，被困在家务的道德评价中，她们需要帮助，应该有人告诉她们，重要的不是如何将家务做得更好，而是如何将自己从这种道德困境之中解放出来。“你如果想努力适应你在网络、杂志等媒体上读到的那些评价体系，觉得作为处理家务的人，只有把家打理得整整齐齐、有着五彩书架和完美搭配的袜子，你才值得被温柔对待、获得归属感，那你永远都不会感到满足。”
“在翻译之前，编辑陈老师说是要翻一本有关家务的书。说实话，我这样一个不做家务的人去翻译这本书，好像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不久前，译者吴慧雯在上图东馆举行的新书分享会上坦率地说，与有回报和有价值感的工作相比，家务是那种好不容易做完，第二天又要重建的事，“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除了慢慢变老，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
但是，翻译完这本书之后，吴慧雯产生很多共鸣。印象很深的是，凯瑟琳回忆自己的成长经历时说，从小到大都听过这样的批评：“你这点事都做不好，哪点像女孩子？”“你这么乱，怎么做女人/妈妈？”“说实话我翻译到这里不免大吃一惊，这些话听起来的确耳熟，我没料到美国也有这样的批评。” 吴慧雯感慨，社会标准让女性不自觉地被家务奴役和异化，她尤其认同凯瑟琳的观点，不要为了一些完美或者最高标准的外在评价，把自己驯化成工具人。
“其实不光是家务，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我们工作当中如何完成是一个标准，我们孩子在学习当中如何完成是一个标准，我们是看重把事情做好的过程中有所收获，还是变成就是要把它做好？这其实要通过大量的反思和觉知，才发现自己是如何被异化的。”
从封面看，《家务，随便做做就行了》也很特别，颜色以绿色为主，字体是黄色，画了拖布、扫帚、水盆等几件保洁工具。再细看，封面的底部暗纹和百洁布高度相似。凯瑟琳说，这本书看起来是一本和家务有关的书，但不是去教人如何做家务，而是一本更偏向于心理学，“一起建立自我关怀的基础，学习如何停止消极内耗、消除羞耻和愧疚”。
“请记得家务在道德上是中性的，即使你的家乱一些，也不代表你是懒惰或糟糕的人。”凯瑟琳说，家务的所谓意义，很可能是别人强加的。她尤其提醒那些觉得可以通过做家务而感到“我是个好妈妈”或“我是一个能把事情安排好的成年人”的朋友，这种想法的内在逻辑是：家里干净的时候你是好的，那么不干净的时候你就是坏的。“你不妨花点时间想想，是谁在不知不觉中给你灌输了这种意义？当你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时，你如何看待自己，家中不那么整洁时，你也应该这样看待自己。”
《家务，随便做做就行了》 [美]凯瑟琳·戴维斯 著 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25年3月版